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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创 1800万只竹鼠被判死缓:10万养殖户的生计和20亿元生意
等待宣判的竹鼠
本刊记者/古欣
发于2020.4.6总第942期《中国新闻周刊》
1月22日,大年二十八,桂林市平乐县古等村村民谢富杰正在大集上办年货,却接到了远在北京的一位记者的电话。这位记者对他讲,武汉肺炎可能是野生动物,比如竹鼠,携带传播的。谢富杰是个竹鼠养殖大户,那几天,他的养殖场存栏的 后一批商品鼠刚刚卖光,买完年货的他回家写了副春联,“鼠年养鼠鼠富农,农民务农农兴旺”,贴到了自家竹鼠养殖场的大门上。
第二天,林业局的人却上了门,通知他竹鼠不能卖不能吃,除了工人,任何人不得进出养殖场。
谢富杰这才发现,北京记者给自己打电话的前一天,国家下了紧急通知,禁止转卖贩运竹鼠、獾等可能携带新型冠状病毒的野生动物。
整个春节,谢富杰都密切关注相关的新闻动态。2月24日下午,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六次会议表决通过《关于全面禁止非法野生动物交易、革除滥食野生动物陋习、切实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健康安全的决定》。《决定》全面禁止野生动物交易与食用,包括国家保护的有重要生态、科学、社会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。
这意味着,整个特种养殖产业将迎来巨大转向,包括人工繁育的竹鼠很可能不再被允许端上餐桌。谢富杰的朋友圈各种消息乱飞,他跟自己养殖场的技术指导、广西壮族自治区畜牧研究所高级畜牧师刘克俊讨论接下来的对策。
广西是竹鼠养殖大户,据刘克俊估计,全自治区有10万人从事竹鼠养殖产业,存栏1800万只,产值20亿元,占全国的七成。
“ 早是1月20日,钟南山教授说新型冠状病毒可能来源竹鼠、獾类。”回忆起这次产业风波的转折点,桂林秋波竹鼠公司负责人梁秋波对《中国新闻周刊》说。
但特种养殖的存废远不是专家的一句话这么简单,其背后是野生动物经济价值和公共安全之间的利益博弈。特种养殖行业一直处于一边被地方政府提倡,一边又不得不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尴尬现实之中。
如今在广西,谢富杰、梁秋波以及许多小养殖户把 后的希望寄托于 “白名单” 。农业农村部正在起草新的“畜禽遗传资源目录”。根据全国人大常委会的《决定》,列入畜禽遗传资源目录的陆生野生动物,适用《畜牧法》的规定,不受“禁野令”限制。
竹鼠禁不禁?如果禁,后续的补偿方案,存栏的竹鼠如何处理?广西的1800万只竹鼠和它们的主人依然在等待通知。
“死缓”的产业
每天早上九点,谢富杰开车去养殖基地。去年,他把自己全部积蓄拿出来,又从银行和民间借贷了一百万,凑齐四百万,全部投入到这个占地2876平方米的竹鼠养殖基地。基地有三个大厂房,每个房间隔出一排排60厘米见方的小间,每间住着一只到十只数量不等的竹鼠。三个工人穿梭其中,一起给小房子里的上万只竹鼠投食,每天要做七八个小时。
前年,谢富杰自创了一套粪便运输设备,用机械化传送带把小间里的鼠粪自动送到外面,这为他赢得了自治区农民工创业大赛,谢富杰说起来很自豪。
谢富杰的养殖基地原本有7个工人,包括村里5名建档开卡的贫困户。疫情期间,为了节省开支,他只叫了三个人来上班。即便这样,每天饲料开销也要一千多元,加上人工就是两千元。
早上,工人把几百斤的米分两次煮好,跟糠、玉米拌在一起,给竹鼠做细粮。晚上,竹鼠还要吃一餐粗粮,要么是从附近的村子里收回来的竹子,要么是自家果园里老化了的沙田柚木锯成的一段段木块。粗粮和细粮的比例大约8比1,为了节省成本,谢富杰让工人多喂竹子、木头,少喂玉米,增加糠的比重。
工人忙着喂食和清扫时,谢富杰就在基地里巡查,检查竹鼠有没有打斗,受伤,猫着不动的竹鼠有没有生病、消化不良。每隔半个月,还要给竹鼠做一次检查,检查母鼠的身体状态,是不是怀孕了,是不是适合下一轮交配。大年二十九林业局上门那天,谢富杰正替竹鼠做常规检查。
今年37岁的谢富杰初中学历,养竹鼠之前他种过沙田柚。2005年以前,谢富杰的收入主要来自100多亩沙田柚,收成好时年入二三十万,但后来柚子染病,产量大减,谢富杰不得不寻求转型。
谢富杰竹鼠养得精细,他会把怀孕的母鼠放在单独的房间里,方便随时检查。别人家的竹鼠一年怀胎三次,他家的竹鼠可以怀四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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